王本陆：线上教育不会是“颠覆者”

光明网教育：当下“互联网思维”这个概念十分流行，您是如何看待用互联网思维办教育?对目前社会上线上教育和线下教育之争，您作为学者如何看待?

王本陆：教育的力量源自人的精神力量和智慧力量，这种人的个性力量是机器或者技术所无法替代的。教育是一个系统的、持续的努力过程，其功能追求也是很综合的。比如，学校教育会考虑德智体美劳的各项要求，并不断努力促进学生全面发展。教育涉及几个基本的构成要素：教师、学生、内容和活动。在学校教育中，老师的专业素养和职业操守，是学校最核心的力量源泉，是最关键的教育资源。

实际上，我更愿意用“线上学习”，而不是“线上教育”这个概念。人的教育是非常系统的努力过程，除了学知识，还有品德发展、身体锻炼、人际交流，这涉及到整个人的成长，而线上教育主要关注的还是知识学习问题，我想还没有哪个公司能够有责任感和胸怀、或者有能力来承担整个人的持续成长问题。

线上教育的发展原本是好事，但存在一个很不好的想法：总是想用技术来代替教师的工作，不是把技术作为老师的工具、助手，而是把它变为老师的竞争者。教育学界也在批判和思考这个问题。线上教育可以有它的存在价值和独特功能，但绝不会取代整个教育。

光明网教育：那您认为线上教育最大的优势在于哪里?

王本陆：线上教育的主要特点有：首先，学习者不受时间、空间的限制;第二，更适合个性化学习;再者，信息呈现方式更加多样，手段更为灵活。其实，线上教育的基本原理，早在20世纪50年代就提出了，这就是斯金纳的程序教学法。程序教学法提出了四个基本原则：小步子，自定步调，及时反馈，强化。迄今为止，线上教育最核心的东西，还是没有超越这几项原则的基本内涵，只是现在技术水平更高了。

其实，线上教育和线下教育各有其优点和局限。上面提到了线上教育的一些优点，但它能否发挥作用，就和环境条件有很大关系。比如，网络接入的速度、系统是否兼容，等等。线上教育对学习者的学习能力要求较高，学习者的心智、技术水平、学习习惯等必须相对成熟，因而，它比较适合于成人学习者。

光明网教育：有人认为相较于线下教育，线上教育的课堂将更为高效，可以实施点对点的监控和课下反馈，您如何看待这个观点?

王本陆：何为高效?我想这得看多长时间、多大的范围对象。比如，对于一个人或一堂课来讲，线上学习可能更为高效。线上学习或许在有限的局部内容的学习上能表现出优势和高效。但一年下来比较一下，十年下来比较一下呢?当然还没有人做过类似实验。但我觉得，就一个大的群体来讲，比如说100万人的群体，以十年为期，一部分是线上教育，一部分是学校教育，不好说谁更具优势，或许学校教育成才的人会更多些吧。

相比较而言，线下教育的优势在于系统性和持久性，它是有机的，有序的，稳定的往前推进的，这一点恰恰是线上学习最不容易做到的。比如现在很流行的MOOC(幕课)，人们发现一个现象：注册MOOC课程学习的人特别多，但真正学完一门课程下来的人不到5%。试想，如果一个学员不停地学习个三四天就半途而废，那这个效率又高在哪里?

至于点对点的监控，其实算不了什么优势。任何教育活动都会有这个环节，都要有一个学习的过程、应用的过程和反馈的过程。监控对于学习习惯不大好的学生有一定的强制作用，会督促他们按时完成作业。但我觉得，这一点不构成一个特别的优势，因为线下教育同样也有这个环节。就实际操作而言，线上模式不大可能完全达到点对点的监控，互动效果很难说就比面授好。比如，一个线上老师同时接收了50条信息，老师一个眼睛怎么能同时看到这么多信息并回复呢?其实很多学员的疑问还是会被忽略掉，大量的人其实还是没法随时随地与教师互动。

光明网教育：俞敏洪认为未来最厉害的教育模式，是线上线下完全打通的教育。您是如何看待线上教育和线下教育的关系?

王本陆：线上线下应该是互补的关系，谁也不可能取代谁，理想的格局是：各自发挥自己的优势，发挥自己的功能，相得益彰，互相促进。未来教育的形态确实会多样化，线下教育应发挥系统性、稳定性、互动性的优势，短期看效果或许不明显，但长远看，这是育人成才的最有效的方式。在线学习的优势在于灵活性和个性化，其发展空间也很大。

大家都认识到，信息技术在教育中发挥着越来越大的作用，这已经是不可阻挡的时代趋势。技术作为影响教育的一个重要力量，对教育会施加多方面的影响，基于此也会产生各种新的学习形态和方式。我们主张：线下和线上应该各司其职，各显神通，而不是成为你死我活的竞争对手。我们确实需要线上线下的更好组合，尽可能让整个社会的教育事业更加丰富多彩。